水,是江南的灵魂。
水无物而容万物。江南文化从不拘泥封闭,自古以来就不断吸纳着不同地域的文化。
商朝末年,泰伯、仲雍为让位于季历,千里迢迢从渭水来到太湖之滨,中原文化第一次传播至江南。春秋战国,吴越两地的文化震荡融合,并与楚文化交流整合。
西晋末年,永嘉南渡,北方士族南迁,南京、镇江等地的移民甚至超过本地人。当时的江南人常作“洛生咏”,也就是学说洛阳话。李白曾有诗云:“闷为洛生咏,醉发吴越调。”
宋室南迁,建都杭州(临安),北方人再一次衣冠南渡,杭州就此成为人口超过百万的大都市。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们在富庶的江南完成了生命的安顿,也共同创造了丰富多元的江南文化。江南逐渐成为经济昌盛、人才辈出的区域。
明中叶后,苏州万商云集,人文荟萃,成为江南地区的经济中心与文化中心。到了近代,上海成为全国新的经济文化“码头”,带动整个江南地区经济发展,并与西方文化激荡融合,形成独具特色的海派文化。
江南既有“小桥流水”的自然风貌,也有“天下粮仓”的富足经济,更有“名士风流”的人文情怀。历经千年风雨,从历史中走来的江南吐故纳新,承载着时代变迁与使命。
水,孕育着江南人的品格。
小桥流水、溪山春晓、杏花微雨……柔婉秀丽的江南符号幻化于流传千古的诗篇、绘画、戏曲中,然而,这份柔曼并不足以概括江南人的心性。
六朝之前,江南人也曾“轻死易发”,随着文化南移,江南人转而尚文重教,化刚猛为内敛与坚韧。
文徵明曾说,江南士人追求的不是匹夫之勇,而是有思想、有方法的智慧之刚。他们在柔弱的外表下,始终保持着不可凌夺的士人本色,这也是为什么在朝代鼎革、民族危亡之际,江南士人总能挺身而出,具有担当“天下士”的勇气与责任。从刚正不阿的方孝孺、明末清初最顽强的反抗力量,到秋瑾、徐锡麟等民主革命志士,江南之“刚”昭然史册。
有人说,江南人向外开拓的精神不比闽粤人,而刚烈又稍逊于湘赣人。事实上,平和、包容、内敛的江南人心中蕴藏着江海奔流、精进创新的精神。无论是背倚大陆,还是面朝大海,无论是以稻作为生,还是以渔为生,或是以商贾为业,江南人从来不惧挑战,行走天涯后不忘回归乡梓,在固守与开放中寻求平衡。
柔山软水化育的江南人务实而灵动。宋明以来,商品经济在江南蓬勃发展,士商阶层相互渗透,商人的务实精神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士人的品格,使江南人在“经世”的基础上,更增添了与时俱进的灵活与应变能力。到了近代,江南人在思想文化和科学领域开拓进取的成绩更是有目共睹。
上海博物馆“春风千里——江南文化艺术展”中所展出的《姑苏繁华图卷》 蒋迪雯摄
水,成就了江南的智慧。
江南是水乡,贯通南北的运河连接了长江和钱塘江两大水系,居中的太湖,上游的苕溪、荆溪,下游的吴淞江、黄浦江横贯东西,连接山、海。湖泊、江河、海洋,造就了江南各地不同的气势与气韵。吴文化、越文化、徽州文化、海派文化既有共性,又有个性,互补共荣。
江南人很早就打破地域界限,分工协作。平原的江南、沿海的江南和山丘的江南之间的互动,渗透到社会生产和生活的各个方面,共同成就了江南的繁荣,也深刻影响了整个中国的社会经济发展。
明清以来,江南形成了城市群,每个城市都各具特色,比如松江是全国闻名的棉布业中心,苏州、杭州、南京、镇江等地是重要的造酒基地,杭州、南京、苏州是全国最大的成衣制造地,苏州、无锡是重要的米业市场和粮食加工中心。近代的江南城市不断优化结构,功能互补,共存共荣,城市经济间的层级分工体系与互补性进一步强化,逐渐形成了一个至今不衰的城市共同体。
改革开放以后,以上海为龙头的长三角经济圈形成,并成为中国经济最发达、增长速度最快和最富有发展前景的地区之一。长三角城市圈的腹地经济基础、城市群层级的成熟度、内部区域文化的繁荣度等都有着明显优势,这种优势与江南城市群在历史上形成的分工合作密不可分。在上海的辐射下,江南内部的网络联系更趋紧密并且得到不断扩展,与此同时,江南腹地城市也通过上海与海外市场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进一步塑造了江南开放的性格。
江南是上海之母,上海是江南之子。上海要打造更加开放包容、更具时代魅力的国际文化大都市,必须根植历史、关注当下、面向未来,用好用足江南文化资源。
栏目主编:龚丹韵
本文作者:陈俊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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