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的泥坯上涂抹各色颜料，再勾勒眉眼处的线条。不一会儿，一只巴掌大小、或淡妆或浓抹的可爱兔儿爷就在客人尚不娴熟的画笔下鲜活起来。
在北京一处名为93号院非遗工坊的体验店内，不少客人专门前来体验给兔儿爷彩绘。“其实请兔爷、送兔爷是老北京人中秋时节的民俗，但临近兔年春节，又恰逢疫情结束，最近店里来画兔儿爷的客人特别多。”老板惠建斌告诉记者。
泥塑兔儿爷是北京地区最具代表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如今，体验消费正在为这项古老技艺赋予新的生命力。
老传统与新消费
兔儿爷在北京有400多年历史。明代纪坤《花王阁剩稿》中就有北京人“中秋供兔爷”的记载，但老北京全城形成这个风气是在清朝，与兔爷传说有关。当下再提到这个传说，还令人颇有些感同身受。
传说清朝时有一年夏天，北京城流行瘟疫，几乎家家有人染病。嫦娥派在月宫捣药的玉兔下凡，玉兔抱起捣药罐就离开广寒宫，路过南天门时遇见哪吒。为了方便玉兔到人间治瘟，哪吒让玉兔向天将借穿铠甲、坐骑下凡。这样，玉兔身着将军服、披着元帅袍、足登状元靴、骑着大老虎来到人间。
那天，人们远远看见一个大耳将军从天而降，但到东四牌楼落地后就不见了。大家就赶到隆福寺找，到寺东侧的关帝庙找，都不见踪影。忽然，关帝庙前的水井飘出阵阵桂花香味，旁边药店的伙计用桶打上井水，人们取水一喝十分可口，染上瘟疫的人一喝病状全消。此事很快传遍京城，人们纷纷前来关帝庙喝井水，说是玉兔施药给百姓治瘟疫来了。故事越传越神，以致后来的人们逛隆福寺后都要喝口凉水。就这样，玉兔成了吉祥物，人们感恩玉兔，盼望健康平安，便以玉兔的形象塑了兔儿爷供奉在堂前。
惠建斌手持坐虎兔儿爷。
作家老舍在《四世同堂》中这样描写兔儿爷的形象：“脸蛋上没有胭脂，而只在小三瓣嘴上画了一条细线，红的，上了油；两个细长白耳朵上淡淡地描着点浅红；这样，小兔的脸上就带出一种英俊的样子，倒好像是兔儿中的黄天霸似的……”
或威风凛凛，或憨态可掬，兔儿爷的造型没有一定之规。曾经的人们只能挑选匠人绘好的兔儿爷摆件，如今的消费者却能依照自己的想法亲手绘出心中的兔儿爷。
“兔儿爷的制作有制泥、制坯、彩绘等环节，店里提供烧制好的四种泥坯，以及画笔、颜料。客人可以从坐象、坐虎、坐葫芦以及卡通版兔儿爷中挑选一款完成彩绘。”惠建斌介绍，“葫芦寓意福禄双全，坐虎寓意事业兴旺，坐象寓意吉祥如意……这些形象都是请北京泥彩塑第五代传承人张忠强先生设计的。”
这家非遗工坊在前门大街西侧的胡同里，是铁树斜街的一个四合院，闹中取静。灰砖灰瓦圈出一方天地，木桌藤椅摆开半晌清闲。左手托起一只泥坯，右手捏起一杆画笔，不经意间便心无旁骛，仿佛天地间只剩一人一偶。
团建的客人在店里体验彩绘。
“店里两间工作室、一间展览馆，客人最多的时候三个房间坐满，庭院里供人小憩的茶桌也要被临时占用。”惠建斌说，消费者以小孩和年轻人为主，他们很喜欢这种独特的文化体验。
卖作品到卖体验
和许多非遗项目一样，北京兔儿爷这项技艺的传承一度面临困境。而从卖作品到卖体验，让它获得了新的生命力。
文化传承不能只靠情怀。张忠强列举一组数字：50年代登记的北京传统手工艺有100多个项目，80年代重新登记时就减少了40多个项目。他说，“最担心的，就是等我们这代人做不动了，兔儿爷就消失了。”
从艺艰辛，市场又冷遇，付出与回报不对等，是许多技艺传承的最大难题。开店前，惠建斌经营着一个文博艺术品收藏的网站。“2014年，我们租下小院开办线下非遗展览，但当时大众对非遗技艺知之甚少。”他说，消费者不了解背后的复杂技艺和文化传承，非遗作品就很难卖出它应有的价值。
灰砖灰瓦圈出一方天地。
非遗课程进校园的成功，给了惠建斌足够灵感。“2017年，我们和非遗传承人老师们合作，把面塑、脸谱、风筝、毛猴等传统技艺开发成课程，在北京几所中小学推广，深受学生喜爱。”他由此联想，非遗课程在课堂上能获得成功，在店里能不能？
他没想到的是，展览馆转型体验店大获成功。从原先全靠网站养活，到实现自负盈亏只用了一年。“店里行情是工作日客人少，周末、节假日爆满，单月大概接待三四百人次。店租每年约40万元，到2019年，店里的收入已经完全可以覆盖店租和人员、水电费用。”
小手艺向大市场
“近两年，不少同行都在转型体验店。”惠建斌告诉记者，相隔不足百米的铁树斜街和杨梅竹斜街上，已经开出3家非遗体验店。
“客人对非遗项目的认知度、付费意愿都在明显提高。”他说，93号院非遗工坊经营手工兔儿爷、毛猴、掐丝珐琅、脸谱、扎染、风筝、皮影、点翠、绒花等十来种体验项目，时长从1小时到4小时不等，单价约200—300元。客人普遍认为非遗体验项目值得它的价格，这在从前是难以想象的。“就说兔儿爷，以前即便大师的作品，超过100元客人都嫌贵。”
客人可以从坐象、坐虎、坐葫芦以及卡通版兔儿爷中挑选一款完成彩绘。
如今，“国潮”成为消费新风尚，“非遗”消费也在稳步增长。一份由文旅产业指数实验室推出、阿里研究院牵头撰写的《2022非物质文化遗产消费创新报告》显示，2022年淘宝平台非遗店铺数量已达32853家，较2020年增长9.5%；非遗交易额较2020年增长11.6%。非遗商品消费者规模已经达到亿级，90后和00后正在成为非遗商品消费主力。
“我们正在开发材料包+视频互动课的新形式，希望借助互联网，让更多京外消费者体验非遗魅力。”惠建斌说，“非遗从前大多只是小手艺，但今天正迎来愈发开阔的市场。”
栏目主编：樊江洪
文字编辑：樊江洪
本文作者：肖彤
图片编辑：邵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