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查不是“金钟罩”，

退休也不是“防弹衣”。

9年前，身为江西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的赵智勇突然被降职。经查，他利用职务上的便利谋取私利，构成严重违纪被开除党籍，取消副省级待遇，降为科员。第二年，赵智勇从江西省人民政府驻北京办事处以科员身份退休。

从省部级副职直接降为科员，人民政协网在当时的报道中，将这种处分称为“断崖式、雪崩式降级”，“多年来在副省级干部的处分中几乎前所未闻”。

然而，降级、退休并没能保他“平安”，9年后，他二次被查。

日前，江西省纪委省监委网站发布消息，江西省人民政府驻北京办事处原科员赵智勇（省委原常委、秘书长）涉嫌严重违法，正接受江西省监委监察调查。

从官运亨通到连降7级

有着经济学博士背景的赵智勇，工作履历大致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在银行系统。他先是在工行北京总部工作，从办事员、处长、副总经理、主任、总经理一步步升迁，后转至工行江西省分行，担任行长、党委书记。

第二阶段调往地方任职。2001年，赵智勇转任江西省省长助理。仅1年后，他开始担任江西省副省长，后来相继兼任九江市委书记、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直至2014年被调查，他在副省级任上徘徊12年。

值得注意的是，在此期间，赵智勇借着以往的金融背景，还出过一本书。

2002年，他曾撰写并出版了《站在月球看地球——一位经济学博士的国是策论》一书。整本书共64篇文章，阐述了他从事金融行业近20年来的经历和观点。在书中，他指出“许多落后，源于人的思维方式的落后”。

第三阶段仕途折戟。2014年6月3日，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通报称，赵智勇同志因涉嫌违纪，中央已免去其中共江西省委常委、委员职务。当年7月16日，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进一步通报称，中共中央纪委对江西省委原常委、秘书长赵智勇严重违纪问题进行立案审查。经查，赵智勇利用职务上的便利谋取私利，其行为构成严重违纪。经中央纪委审议并报中共中央批准，决定给予赵智勇开除党籍处分，取消其副省级待遇，降为科员；收缴其违纪所得。

在调查通报中，只有“严重违纪”，没有出现“违法”“立案”等相关说法，表明司法机关并未介入。

彼时59岁的赵智勇即将达到退休年龄，地方组织部门将如何处理其任职安排颇受关注。赵智勇被开除党籍并降级后，选择成为江西省政府驻京办的科员。

根据《国家公务员法》规定，公务员职务层次分级为：国家级正职、国家级副职、省部级正职、省部级副职、厅局级正职（巡视员）、厅局级副职（副巡视员）、县处级正职（调研员）、县处级副职（副调研员）、乡科级正职（主任科员）、乡科级副职（副主任科员）、科员、办事员。

对比上述层次，赵智勇降为科员意味着连降7级，相当于20多年的政坛打拼几乎化为乌有。

因何二次被查？

赵智勇那次被查后，有媒体从江西当地一名接近纪委的消息人士处获悉，赵智勇在主政九江市的最后一个月里，曾突击提拔了32名女干部，其中一名某学校女教师被直接提任团委九江浔阳区副书记，任副科级干部。这名被提拔的女教师由于遭到长期举报，后来被直接打回到学校原岗位。这批女干部里面，一共有4名被打回到原岗位。关于赵智勇提拔女官员一事，后续没有更多调查和披露。

被降为科员一年后，2015年6月，年届六旬的赵智勇退休。

然而，降职和退休，并非赵智勇的“终点”。9年之后，赵智勇的名字再次出现在纪检监察部门的通报之中。

2023年11月20日，江西省纪委省监委网站发布消息，江西省人民政府驻北京办事处原科员赵智勇（省委原常委、秘书长）涉嫌严重违法，正接受江西省监委监察调查。和上次相比，他的问题从“严重违纪”变成了“严重违法”。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教授、北航廉洁研究与教育中心主任任建明对环球人物记者说，目前还看不出此次“严重违法”的程度。他表示，因为此处所说的“违法”依然指的是国家监察法和公职人员政务处分法，本质上还是属于纪律的范畴。后续调查如果确认其有犯罪行为，会移交司法机关处理，那“违法”的性质就严重了。

针对赵智勇此次被调查的官方通报，任建明分析，因为赵智勇在9年前的处分中已经被开除党籍，他已经不再是党员，对他的调查不再适用党纪，所以通报中写的是“接受监察调查”，而非一般官员落马通报中的表述“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另外，任建明指出，按照干部管理权限，如果只是普通的科员，一般不会由省监委直接调查。但赵智勇情况比较特殊，因为他原来是副省级干部，所以就提级办理了。

至于赵智勇此次被查原因，任建明推测可能有两种情况：一是他上次接受处分时还存在没发现的问题，“比如，他在银行系统工作二十多年，后来又到地方，不知是否与金融系统反腐存在关联”；另一种情况可能是，他在科员岗位上产生了新的问题。

惩戒选项多样化

赵智勇第一次被查时被从省级干部降为科员，被媒体形象地称为“断崖式、雪崩式降级”。

针对“断崖式降级”这一现象，任建明提到，十八大之前，官员纪律处分方式比较单一，主要是针对身份，包括党内开除党籍、行政上开除公职等；十八大之后，针对职务职级的组织处理方式得到更为充分和灵活的运用，“从惩戒的方式和力度上来说，空间更大了”。

类似赵智勇这样被降级后二次被查的案例比较少，但并不是绝无仅有。

2015年，云南省委原常委、秘书长曹建方因严重违纪，受到开除党籍处分，降为副处级非领导职务。2019年，曹建方再次接受调查，被取消退休待遇，收缴其违法所得，移送司法。

·曹建方在反腐专题片中出镜忏悔：目前还不收手、不收敛的同志，一定不要心怀侥幸……

任建明提到，包括“断崖式降职”处理在内的不少纪律重处分案例，当事人很可能都存在犯罪问题，如果是这样，就必然涉及到一个重要议题，即如何看待与处理纪法关系。十八大之后，我们在修订和执行党纪过程中提出“纪严于法”“纪在法前”等原则或程序。把纪律和规矩挺在法律前面，绝不意味着党员领导干部可以不守法，更不能规避刑事责任，恰恰相反，在全面依法治国条件下，党员更应该带头遵守法律。

不论最后的调查结果是发现了赵智勇在此前岗位上没发现的旧问题，还是在新岗位上滋生的新问题，在被降级且退休后，依然逃不过二次被查，充分说明，十八大之后有腐必反、以零容忍态度惩治腐败，是我们党一以贯之的鲜明态度。

2018年6月，中国纪检监察报曾发文表示，有极少数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的干部还没有认清形势。他们或者在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时，抱着侥幸心理负隅顽抗，对自己干的事，瞒一件是一件、瞒一天是一天；或者在第一次受到处理后，不仅不反躬自省、牢记教训，反而觉得披上了“防弹衣”，误以为不会“二进宫”。对一些腐败分子退休了也不放过，发现新问题了再查，更不是故意和谁过不去，而是为了让党的肌体更健康，以更好地承担起历史和人民赋予的责任。

栏目主编：秦红

文字编辑：宋慧

本文作者：环球人物

题图来源：上观题图

图片编辑：苏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