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与上海相伴上百年的“老朋友”又到了每年让人头疼的时候。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4月9日注意到，随着雨水暂歇，上海悬铃木的果毛不再受压制，在空中肆意起舞，宣告又一年的“飘絮季”来了。
为何飘絮？
记者4月9日在中山西路的内环高架路下看到，空气中有明显的毛絮在乘风飘舞，仿佛下起了黄白色的雪。这些毛絮来自道路两侧的悬铃木，还有不少堆积在树根附近，环卫师傅刚清扫不久，马路牙子上又积起一层。
飘絮。 陈玺撼摄
上海市绿化管理指导站行道树科科长杨瑞卿介绍，上海春天飘舞的植物毛絮主要来自悬铃木、杨树、柳树。柳树、杨树的毛絮是它们的种子，悬铃木的毛絮主要是它的果毛。在果毛脱落的同时，悬铃木新生的雄花序也会散落一定量的花粉。
相比悬铃木，柳树和杨树主要栽种在公园绿地里，道路两旁较少，所以悬铃木果毛是上海道路飘絮的主要来源。小型悬铃木由于“未成年”，基本不会产生果实形成果毛；处于生殖生长阶段的中型悬铃木（胸径15厘米至25厘米）或大型悬铃木（胸径25厘米以上）需要通过果球来“传宗接代”。有果球自然有果毛，这是植物正常的生理现象。
“每年四五月，随着气温上升，悬铃木新叶生长，往年成熟的果实开裂、脱落，团状果毛就会在风力作用下飘落。”杨瑞卿表示，2020年，由于高温、干燥等因素，上海“飘絮季”比往年提早了10天左右，3月下旬部分道路就有飘絮，而今年“飘絮季”开始的时间比较正常，较明显的飘絮预计会持续一个月，在5月基本结束。
悬铃木枝头挂满果球。 李茂君摄
绿化市容部门指出，果毛本身没有毒害，但对于一些体质敏感人群，可能带来呼吸系统不适等困扰，建议“飘絮季”期间，穿长袖、戴口罩、戴防护眼镜，基本可以避免果毛带来的影响。
如果不慎让果毛进入眼睛、接触皮肤，致使发痒，切记不慌、不揉、不挠，立即用干净凉水冲洗或湿纸轻轻擦拭，也可用湿毛巾冷敷。如果出现严重过敏情况应及时就诊。
做好防护，可有效控制果毛影响。 李茂君摄
为何不换？
每年“飘絮季”都有一个话题被拿来反复讨论：既然这么麻烦，为何不把悬铃木换掉？
答案其实很简单：把上海现存的悬铃木全都换掉，从现阶段各方面来看，可操作性都很差。
来看一个数据：根据绿化管理部门的统计，上海外环线以内区域20多万株行道树中，悬铃木占比高达四成，是上海栽植数量最多的行道树种。
仅从数量来判断，悬铃木已是“行道树之王”，如果能力不足，“难承王冠之重”，加之持续一两个月令人烦恼的“飘絮季”，那它也不会发展至如今这样大的规模，早就被淘汰了。
绿化管理部门解释称，综合而言，悬铃木作为“行道树之王”，其功远远大于过，对城市生态环境的贡献巨大，很难找到替代者。
从适应力看，悬铃木抗逆性强，能够适应城市贫瘠的土壤等不良环境。从日常养护看，它比较耐修剪，所以在立地条件比较困难的上海，悬铃木能较快形成规模，尽快并长久地发挥生态效应。从功能看，悬铃木叶片宽阔，表面有毛，滞留空气中颗粒物的效果好于许多树种，能够高效净化空气。夏季，其树冠硕大，遮阳降温效果好，冬季落叶，透光效果佳。
对许多市民而言，悬铃木响当当的别名“法国梧桐”还承载了太多情感记忆，甚至是海派文化的一种关键元素。近年来，以悬铃木等色叶树种撑起的街区秋色和落叶景观，已经成为体现上海城市形象的一桩美谈。
既然悬铃木是目前阶段的最优解，每年唯一“惹人厌”的时间就集中在那么一两个月里，且对周边的影响总体处于正常范围内，希望广大市民能够包容这一点点“不完美”，更多地看到悬铃木等行道树在社会、人文、生态等方面的价值。
黄浦区思南路（复兴中路至建国中路），沪上知名的悬铃木景观道。 陈玺撼摄
黄浦区思南路（复兴中路至建国中路），沪上知名的悬铃木景观道。 陈玺撼摄
多措并举
虽然换树不切实际，但上海一直在积极采取各种措施尽量减少“飘絮季”带来的困扰。
首先，目前最有效的根本措施仍是冬季修剪控果，因为悬铃木果球大多生长在多年生枝条上，修剪后新生的枝条不会结果，所以每年12月到次年3月，绿化作业团队会对悬铃木多年生枝条进行适当修剪，大幅减少后期结果量，并在夏季剥芽过程中视情况修除果球。
研究表明，通过合理修剪可在第二年减少90%果毛的产生，这是巧妙利用了植物生殖生长与营养生长的矛盾关系。所以，每年冬季至次年春季，上海都会给外环线内区域的大多数悬铃木“理发”。
“理发师”用高树剪对悬铃木进行抹芽、修剪。 孟雨涵摄
番禺路上的悬铃木经过大幅度冬修，果毛控制效果明显。 陈玺撼摄
桂林路上的悬铃木经过大幅度冬修，果毛控制效果明显。 陈玺撼摄
然而，部分悬铃木因为树形过于高大或所处路段情况复杂等原因，“理发”难度大或效果不佳，甚至因为修剪人员够不到、作业过于危险而无法实施冬修、夏剥。
这种情况下，上海近五年探索的物理冲刷和药物技术在防控果球、治理飘絮方面取得了一定成效。
物理冲刷技术采用的是“四件套”，即高射程风力机车、雾炮抑尘车、高压洒水车和机动清扫车。
高射程风力机车将风筒对准树枝，吹落树上成熟欲脱落的果毛。雾炮抑尘车对准半空喷出水雾，用水将果毛裹挟到地面。高压洒水车对准路面射出高压水柱，将粘在地面的果毛冲到路牙边。机动清扫车和环卫师傅最后收尾，机动清扫车负责路面，环卫师傅负责人行道，彻底带走果毛。
2020年在徐汇区初试牛刀后，这项技术日趋成熟。记者从上海市绿化管理指导站获悉，近期，黄浦、静安、徐汇、长宁、普陀、杨浦、浦东、闵行、宝山、嘉定、松江、奉贤、金山、崇明等区难以通过冬修彻底控制果毛的170余条道路，将陆续采用物理冲刷技术控絮。为了缓解交通压力，作业一般在每天22时至次日2时实施，实施前会告知沿街社区、单位，并收集意见建议，尽可能降低对大家日常生活的影响。
雾炮抑尘车对准半空喷出水雾，用水将果毛裹挟到地面。 陈玺撼摄
高压洒水车对准路面射出高压水柱，将粘在地面的果毛冲到路牙边。 陈玺撼摄
此外，科研团队还选择静安、徐汇、浦东、宝山等区的小部分悬铃木进行“临床试验”，或是将“外敷药”喷洒到悬铃木上，抑制果球生长，让其尽快蔫掉，或是用针筒注入“内服药”，通过调节悬铃木内源激素水平，控制雌花芽的分化、干扰雌株结实或让花芽不能正常发育，同样起到少结果、不结果的作用。
工作人员将药剂注入树干。 图片来源：上海市绿化管理指导站
目前，上海中心城区的大规格悬铃木基本是上世纪90年代以前栽植的存量。在城市新建道路的规划建设中，上海已开始控制新栽植悬铃木的比例，提高上海乡土树种、观花色叶树种的比例。比如，石门一路的乌桕、广粤路的三角枫、昭平路的七叶树、李村路的五角枫、凌河路的巨紫荆等，都是表现较好的城市行道树“生力军”。
本文作者：陈玺撼
题图来源：李茂君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