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书单：您是历史学教授，是什么契机让您写了一本和芯片有关的书？

克里斯·米勒（《芯片战争：世界最关键技术的争夺战》作者、美国塔夫茨大学弗莱彻学院国际史副教授）：是的，我的专业是历史，我主要的研究方向是俄罗斯的历史。在研究中，我不停地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在冷战期间，苏联可以生产很多关键技术？苏联在冷战初期研发核武器和远程导弹系统，到冷战结束时，却在军事上落于人后，这在我看来是一个难题。研究军事技术的演变后，我发现，真正的变化并不发生在任何特定的军事系统中，如战斗机或坦克或任何类似的东西。真正的变化在于算力，它正在改变军队的战斗方式。这帮助我认识到，实际上，不仅仅是军队，整个世界都已经被算力改变了，这让我对半导体产生了兴趣。

事实证明，在过去75年里，这是最有趣，也是最重要的技术之一，没有其他行业能与之相提并论。

解放书单：为什么芯片如此重要，甚至常常被称为“卡脖子”技术？

克里斯·米勒：芯片充斥于日常生活的一切场景，从制导导弹到微波炉，从智能手机到股票市场，甚至半导体芯片已经成为数字化世界基石。半导体芯片产品型号数以万计，其渗透性、应用的广泛性及不可替代性深刻影响了我们的生活和世界。

芯片就像上个时代的石油一样，是军事世界赖以生存的稀缺资源。美国的军事优势，来自将芯片应用于军事的能力。未来的战争比任何时候都更加依赖芯片，比如运行人工智能算法的强大处理器，处理数据的大存储芯片，感知和产生无线电波的完美调谐模拟芯片等。

因为芯片短缺，欧洲、亚洲和美洲的汽车和其他产品生产不时中断。同样，很多领导人开始将半导体视为不仅是繁荣的关键，也是未来的关键。

解放书单：您在书中提到，芯片产业是一种全球化的产业？

克里斯·米勒：芯片行业就是劳动分工的一个例子，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单独生产最尖端的芯片。每个国家在芯片制程的至少一部分上都依赖于他人，无论是设计、软件、工具还是材料。因为我们谈论的是超复杂、超精确的机器。

无论是从先进的芯片组件数量还是规模来看，比如你的智能手机内部的芯片有数十亿个组件。到目前为止，芯片行业的发展还涉及很多的相互联系和学习，供应链是如此复杂，每个人都必须在协调中学习。

解放书单：您将“战争”两个字放在了标题里，是否对芯片行业事态升级而感到担忧？

克里斯·米勒：我们有时会用“战争”比喻商业，但我觉得有些夸大其词。唯独“芯片战争”是贴切的，甚至，我觉得芯片就是“战争”本身。

芯片正在决定战争，不仅是武器的精确度，还有以芯片为基础的信息技术，包罗万象的情报网络，更强算力的自动化和信息挖掘，更及时、准确、智能的指挥系统等。

长期以来，美国、日本、韩国以及欧洲各国，都在芯片设计和制造领域进行激烈的竞争，以图赢得这场立足于科技之上的战争。美国和日本现在的战略是试图将最先进的技术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在落后的方面保持相对的开放，这样能够促使他们在这个方面继续取得进展。

解放书单：很多人都关心中国将如何应对芯片战争的最新升级？

克里斯·米勒：中国企业取得了一些有意义的成功，比如中芯国际的先进逻辑生产或壁仞科技令人印象深刻的图形处理器（GPU）设计。但几乎每一项中国的重大进步都遭到美国新的出口管制，这使得中国推动半导体自给自足的努力更加重要，但也更加困难和昂贵。

对中国芯片行业来说，注定会很艰苦，但我想，有几个方面尤为重要：国家坚定扶持，市场决出巨头，国家、市场各司其职，高度重视基础研究。芯片制造是昂贵的，资本限制是真实的，但是仍然要建立一种适应商业模式的机制。

解放书单：控制这个行业的战斗将决定我们的未来。您认为芯片产业的未来是什么？

克里斯·米勒：这是一个很难的问题，之所以相当困难，是因为如果5年前你问大多数专家，让他们预测未来的方向，很少有人会预测到我们目前为止所看到的升级水平。

芯片大战的下一阶段将随着摩尔定律的放缓而到来。半个多世纪以来，芯片行业一直受到摩尔定律的推动，摩尔定律认为每个芯片上的晶体管数量每年将翻一番，但这种趋势越来越难以继续下去。芯片产业的下一个挑战是寻找新的机制，从其他机制中继续实现技术进步。

《芯片战争：世界最关键技术的争夺战》
[美]克里斯·米勒 著
蔡树军 译
浙江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