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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杰新序:科研学者不能博士毕业才开始知道人文情怀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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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张杰 2023-10-24 09:43
摘要:致远的学生,绝不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不能是狭隘的民族主义者,更不能是象牙塔中的专业主义者。

张杰

本文是张杰受邀为新出版的致远学院通识教育课程作品集撰写的序言。

在上海市科学技术协会第十一次代表大会上,中国科学院院士张杰当选为市科协第十一届委员会主席。这位于2006年至2017年间担任上海交通大学校长的物理学家,是交大致远学院的创始人,曾被学生们亲切地称作“杰哥”。

张杰,物理学家。2003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2007年当选为德国国家科学院院士,2008年当选为发展中国家科学院院士,2011年当选为英国皇家工程院外籍院士,2012年当选为美国国家科学院外籍院士,2014年获得国家教学成果一等奖,2015年获得激光聚变和高能量密度物理研究领域国际最重要奖项-泰勒奖章;2018年获得香港求是杰出科技成就集体奖;2021年获得未来科学大奖-物质科学奖;2023年获得国家级杰出教学奖。现任第十四届全国政协常委、教科卫体委员会副主任、中国科协第十届全委会常委、中国物理学会理事长、上海交通大学学术委员会主任、李政道研究所所长。

当我执笔构思这本作品集的序言时,思绪不禁回到13年前,那时我与鄂维南、蔡申瓯、金石等科学家正在讨论如何创建一所培养创新型拔尖人才的试点学院。我们为这个试点学院起名为“致远”,期待着未来致远学院的学生在学成之日,可以对人类的文明进步,对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有成其高、致其远的贡献。

13年前,在交大这所以工科见长的高校,成立一个以基础理科为核心、以科学精神和人文情怀育人的综合学院,或许本身就是一个充满了理想主义色彩的创举,但是这个理想在我心中已久,也多因我本人三十多年前在牛津大学八年的学术生涯播下的种子。牛津与剑桥大学的学院体制和导师制度,以及在学院内的学者们一同学习、生活、吃饭、聊天的氛围,可能是我一生中受益至深的教育制度。因此当我在设想致远学院时,一个专注于基础学科、独立于交大原有的院系体系、专注实施创新型通识教育的学院,就清晰地在我脑中形成。

或许致远学院有点像清华学堂和现在的中国高校中出现的不少行类似制度的学院,但是我始终坚信,相较于其他高校的独立学院,致远是特别的存在。因为创院之初,就决定走“人文情怀”和“科学精神”相结合的育人道路,所以致远学院不是普通的尖子班,更不是神童班,而是学者共同探究自然奥秘、拓展认知疆域、养成人文情怀、点亮人生道路的学术共同体。

正是由于这种理想主义的本性,当我看到这本作品集时,我由衷地感到共鸣与欣慰。我从不怀疑致远学院的科研教育质量,但是我也很清楚,人必须拥有对社会的责任心、同理心和共情心,人也必须对科学以外的事物产生兴趣。致远学生的一生,必须是完整的,不能只有科研这一项选择。

毋庸讳言,现今高校中,还有一些眼中只有科研的学者。为了从根本解决这个问题,我个人以为,不能让学者从博士毕业才开始知道人文情怀的重要性,而是要从本科甚至更早就开始。

当我听到张志云老师向我介绍他在致远学院讲授“学术写作与规范”的课程设计时,我的确感到这个课程与一般高校开设的“学术写作”的不同,但这门课作为“大一专业必修课”的设计是否与我理想中致远学生的“专业必修”的理念相契合?当我仔细看过课程纲要、学生作业,与授课老师对谈后,得到以下五点感受,并因此相信这门课作为专业必修课,有其独到价值:

一、这门十六周的课程训练是从“写作”开始,再专精到“学术写作”。致远的学生,虽然科研能力极为优异,但是我并不希望他们未来毕业后变成科研论文的写作机器。学术写作,是写作这个大概念中的一环,写作的其他功能,例如文以载道、文以抒情等,都是未来学生进入社会最基础的能力。这也是致远全人教育中的核心。

二、这门课有很多在我们写作时,常被忽略的写作“技巧”,而这些细节也确实相当重要,例如标点符号、断句和分段。事实上,我们在指导学生写科研论文时,常常会忽略这些技巧的重要性。

三、这门课教授很多管理写作进程的“诀窍”:如何激发“灵感”、如何设计“主题”、如何展开“故事”、如何不落痕迹地引导读者的“共情”,不一而足。毋庸讳言,所有的学术从业者,都会在写作科研论文时,经历文思不畅或是不断重写的过程。我的科研生涯四十余载,经过不断探索与总结,才掌握了这些写作“诀窍”,如今这门课比较系统地传授这些“诀窍”,必定对致远学子的未来写作有所助益。

四、这门课除了写出作品之外,还同时教授同学们如何写review和rebuttal,我想所有的学术工作者都知道,好的review对学术工作者的帮助之大,不亚于老师的指导,而有理有据的rebuttal对学术成果的发表的帮助,更不亚于文章本身的论证。

五、最让我惊叹的是,这门课激发出致远学生的丰富想象力和创造力,远不受限于他们各自的专业领域,其中既有对人文、社科、自然科学的研究,也有在小说、游记上的创作。这也证明致远学院所挑选的学生,的确是真正适合致远教育模式的学生,因为丰富多样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才是所有对知识感到好奇和创造突破的原动力。

最后,我想引用罗素在1922年,写下《中国的问题》(The Problem of China)时的名句:在判断一个族群的价值时,我们必须思考,不只是这个族群内涵的善恶,同时也要考虑这个族群给其他族群是否带来善恶,以及他们给自身争取到的善,是否建立在他们做的恶之上。关于这一点,中国比我们好太多了。我们(西方)的繁荣昌盛,不是由于我们自己的努力,而是因为我们压迫和剥削贫弱国家。

一百多年前,罗素就敏锐地观察到中国文化的内涵和西方文化有上述的不同。致远的学生除了帮助自己、帮助中国,更重要的是帮助世界,这是传统中国的先圣先贤,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努力不懈的目标。致远的学生,绝不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不能是狭隘的民族主义者,更不能是象牙塔中的专业主义者,而应该是具备科学精神、人文关怀的全人学者。

致远育人的终极目的是成其高、致其远。是为序。

《雏凤清声:“学术写作与规范”作品集》,张志云主编,上海三联书店出版。

栏目主编:顾学文 文字编辑:顾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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