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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横批”不是对联的必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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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陈玄 2024-02-03 08:17
摘要:对联的趣味

说起“对联”,现代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往往是春联、楹联乃至挽联。作为中国古代文体的一种类型,对联相较于诗词文赋来说是“小道”,却也有着趣味横生的历史。

“对对子”是作对联的基础。古代文人要想写好律诗与骈文,从小就需学习“对对子”。直到1932年清华大学招生的国文试卷中,陈寅恪所出的试题中还有“对对子”。陈寅恪认为,“对对子”能考查考生对“词类之分辨”“四声之了解”以及“读书多少”“思想如何”等多方面内容,是“最根本、最方便、最合理之测验法”。虽有过情之论,但也足见“对对子”内有乾坤。

在需要施展“对对子”才能的文体中,对联是最为自由的。虽要讲究平仄,却不用押韵,也无须过多考虑字数限制,更不用在章法结构上太费脑筋。因此,它也就成为许多文人展现逸才的领地。

视觉中国 供图

关于对联的起源,众说纷纭。根据现有材料来看,最早的对联应该是春联,相传起源于五代孟昶之手,联曰“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对联离开桃符、施于他处的情况,在北宋时期也已出现。但是,对联文学的成熟期恐怕要推至明清。清道光年间,梁章钜《楹联丛话》问世,对前代的对联进行相对系统的总结。

相比各类文话、诗话、词话,联话的诞生要晚得多,趣味却更胜。这是因为对联在传统的文体序列中较为边缘,因而多了几分不衫不履、亦庄亦谐的色彩。加之对联往往因事而发,可读性颇高。自联话而观,古人既看重典雅精工之作,又能为谐趣横生之作拍案叫绝,二者共同构成了对联世界的丰富色彩。

一些典雅精工之作,多以文学性见称。《秋灯丛话》记载,清人夏力恕梦谒关帝庙,关羽命他撰联,如惬其心,将授其第一。夏撰联“英雄几见称夫子,豪杰如斯乃圣人”,得关帝称善,后果得乡试第一。故事颇具传奇色彩,所撰对联却也大气脱俗。李光地任直隶总督时到关帝庙求雨,有应,便撰联谢之,曰:“我意祈麦秋,泽随地遍;公灵震华夏,日在天中。”此联对仗工稳,尤其是“麦秋”对“华夏”,即便拆开字面,也字字对得上。

随着创作上的逞才斗巧,单纯几句对仗工稳已不太能夺人眼目。一些作者开始另辟蹊径,撰写长联。有“联圣”之称的钟云舫,其所创作的《拟题江津县临江城楼联》有1612字。这里限于篇幅,就不赘录了。

另一路则是走谐谑之风,趋向于俗的一面。清代傅芝堂任教谕一职,撰“百无一事可言教,十有九分不像官”一联自嘲。上下句末字嵌入“教官”二字,颇见心思。

这种谐谑风格,既能自嘲,也能讽人,因而有时颇能针砭时弊。清末文坛名家王闿运曾撰联:“民犹是也,国犹是也,何分南北?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嵌入“民国总统”四字,嘲讽民国初期的政治生态。

至于“张之洞”对“陶然亭”这样的所谓“无情对”,虽无深意,却字字相对,也颇见机巧。“无情对”讲究字面上铢两相称,内容上则要毫不相干,可以视作游戏之作。

古人游戏文字,创造出不少法门,如“拆字”“嵌字”“回文”等。因为确实近乎游戏,在雅文学中被视为格调不高,但在联语里有时也能兼具美感。如“闲看门中月,思耕心上田”这一拆字联,“门”与“月”结合,便是“闲”的繁体字“閒”。游戏笔墨,但整体境界颇佳;置于联内,亦相当合宜。

古人作联,还有许多集句之作。对现代人来说,或许更具参考价值。集句,顾名思义便是截取前人一代、一家或数家的辞句拼集而成。撰写对联,除了要了解平仄等基本规则,更重要的还是要有才思。若无生花妙笔,借用古人辞句表达己意也是不错的选择。

晚清大儒俞樾就曾集“四书”中的句子题财神庙,联曰“无以为宝,唯善以为宝,则财恒足矣;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又从而招之”。其中的句子分别摘自《大学》《论语》《孟子》,缀合起来又能切题。

当然,经、史、子三部毕竟以散句为多。要集成偶句,难度极高。与之相比,用集部来集句是最容易出彩的。集部之中,又以集诗句成联者最多。不过,对于熟稔于集句作诗的古人来说,要从两首诗中各选出一句组成对偶并非难事,难的是从同一个人的集子里摘句。

赵熙集白居易诗题薛涛故居,联曰“独坐黄昏谁是伴,怎教红粉不成灰”,已经很切合薛涛身世了。“红粉”对“黄昏”,也算工稳,但“伴”对“灰”,终究对仗太宽。

余绍宋曾著《寒柯堂宋诗集联》,集宋人诗句为联数千副,蔚为大观。如“老去交亲难暂舍,眼前樽酒未宜轻”一联,上句出徐铉《和钟大监泛舟同游见示》,下句出黄庭坚《和师厚郊居示里中诸君》,写友情之真挚,宛如天成;又如“四座欢欣观酒德,一生襟抱与山开”一联,上句出自黄庭坚《谢答闻善二兄九绝句》,下句出自陈与义《雨中再赋海山楼诗》,更是格调超然。

梁启超自述,他在养病时作宋词集联两三百副,虽把它们视作“苦痛中的小玩意儿”,却也很得意于赠徐志摩一联:“临流可奈清癯,第四桥边,呼棹过环碧;此意平生飞动,海棠影下,吹笛到天明。”六句分别集自吴文英《高阳台》、姜夔《点绛唇》、陈允平《秋霁》、李祁《西江月》、洪咨夔《眼儿媚》、陈与义《临江仙》,既切其人其事,又状才子风流跃然纸上。

行文至此,或许有读者会好奇:讲对联为何不提“横批”?其实,概括对联内容的“横批”并非古代对联的必需品。古人悬挂对联在书斋之中,上有匾额,自然就不需要“横批”了。更何况,古人撰联并非都是为了实用,只是见诸纸上,无意于张贴,也就毋庸多加装点。今人读联作联,或许也应该多一层审美的眼光,将其视作文学作品的一类,而不仅仅是风俗之物。

(作者:浙江大学文学院 陈玄)

栏目主编:龚丹韵 文字编辑:夏斌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苏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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