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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读 | 有无做好腊肠

转自:上海杨浦 2025-01-01 22:52:13

有无做好腊肠

文 | 冯如

TONIGHT

夜读

日前与家中通电话,想起岁末临近,便问询家里有无做好腊肠。母亲说:“正是呢,正要着手准备制作了。可今年小肠价格翻倍,你又不在家中,所以还在考虑要不要筹备了。”

腊肠还是要做的,就跟清明的粽子、中秋的糍粑一样,是故里传统的习俗。只不过这自制的手艺到了我们这一代,怕就没得延续了。

如今在超市里,四川的、广东的香肠腊肉,在春假里都会热闹地堆上排面。不过在四川老家,却鲜有人去超市里采购这类年货的,倒是家家都有自制的习俗。并且论起味道,自制的腊肠自然是肉精、料好、味正,吃得放心。到春节时,亲戚们逐个开办年饭,自家的香肠、腊肉都是必定上桌的菜品。小时候觉得这东西没什么稀罕的,总是为桌上的大鱼大肉所吸引。大人们则会举筷先夹了一片薄薄的香肠送入口中,细细嚼了,然后点头说:“嗯,今年你们家的香肠,熏得正是火候,比我们家做得好。”

我们家的香肠,是年年都获得亲友们的好评。至今还记得有一年深冬,做完功课出房间来,看见客厅里置了几大盆腌肉,长辈们正在分工灌制腊肠。那时灯光也昏暗,却掩不住空气里混合了花椒的咸肉味儿。香肠做好后,就缠绕在竹竿上,再高高挂于窗前风干。再过一些日子,会到楼房顶层搭一个简易烘房,把香肠放进去,下面加入松柏枝,烟熏上几小时。腊肉也是同样的道理,也得烟熏过后,才能生出独特的香味儿。倘若换作是乡下农村,是不用那么费事的,直接将香肠、腊肉悬挂在自家灶头上,平日里烧柴做饭,自然会把它们熏得有滋有味。如此熏法,须得一个月才能见香味,而农家的腊味尤其香浓,毕竟慢工出细活。

说到这里,想起幼时的一桩趣事。在那个什么都匮乏的年代里,小孩子们总会设法想出一些游戏的点子。于是有人提议烤香肠。表弟表妹们一听,顿时非常来劲,食指大动。不过外公家的香肠向来悬挂在他老人家的房间里,外公又经常卧床休息,不知他是入睡了还是假寐中。

印象中外公是十分严厉的人,而且手里一直有根旧式的长烟杆儿,所以个个小孩都不敢进他房中。最后还是在外公膝下长大的表兄出马,溜进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其余诸人就候在房门外,往里面张望。稍后听得里面响动,忽然隔了蚊帐传出外公的叱责声,就瞧见表兄“呼”地一声冲出来,小孩子们跟着就“哗”地一声开始逃窜,跟着表兄冲出了屋子。

一口气跑到长江边,那时江边还是天然的河滩石坝,大家动手搬来几块大鹅卵石,搭成灶状。表兄把到手的香肠串在筷子上,再点燃一本作废的习题册,如此开始烘烤。不出多时,香肠开始“嗞嗞”冒油,香气扑鼻。这食物平时大家觉得寻常无比,此时格外引人垂涎。大伙使劲盯着香肠,两眼发直。习题册很快化作灰烬,那时大概有四五个小孩,把烤肠传递过去,轮流咬了一口。

事后回家告诉母亲,母亲哭笑不得,说你们若是嘴馋,告诉外婆便是,她自然会给你们煮食,何必跑到河边去生火,也不知烤熟了没。外公过世后,春节去扫祭,年深日久,印象最深的还是他隔着帐子数落我们的情景。

年纪稍长,渐渐听到了熏肉有害健康的说法,而且城市里开始禁烟火。阿姨调去省城工作后,不能再熏制香肠了,所以改为腌制。起初用酱油替代盐来腌制,后来索性大大改良,混合了广味(粤式)香肠的做法,在用料中加入白糖、芝麻、孜然等物,既咸又甜,不失香味。我初次品尝时,觉得十分新奇,赞不绝口。此后每每路过省城,阿姨都会把香肠切上一盘来招待。

再后来,舅舅年长退休,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特地在临江地段置了一处带有大花台的房屋,平时栽种,到了岁末,就砌了一间结实的烘房,买了上好的松柏,供各家亲戚熏制腊味。有次过年舅舅来我家,向母亲诉苦说屋舍遇盗,幸好窗栏结实,虽不得入屋,却把挂在窗户上的香肠、腊肉给钩了去。这也是头一遭听说还有人偷香肠的。

人一旦远离故土,家里那些平淡无奇的习俗,一下子会变得意味深长。虽说如今饮食习惯改变了许多,可每逢岁末,都会怀念起家里的腊肠:熏得金黄干爽的外表,切开来鲜红油亮,年年都摆上年饭的桌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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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冯如

编辑:顾金华

诵读:田静

视觉/封面:邱丽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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