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8月以来,每周五午饭过后,住在松江永丰街道一家养老照料中心的松江农民书非遗传承人吴天希便会早早收拾起来。今年83岁的吴天希精神矍铄,他仔细擦拭好那对跟随了他60多年的铜钹,将桌椅摆放整齐,洗好水果,泡上一壶茉莉花茶,然后换上最喜欢的深蓝色的中式短褂,静静等候着即将从浦东远道而来的青年滑稽演员徐秉晖。
徐秉晖是上海滑稽剧团的青年演员,毕业于上海戏曲学校。今年,他在单位的派遣下,特来向吴天希拜师,学习他当年最拿手的《铁道游击队》。
一趟求学路 传承两代心
“老师,我来了!”下午两点整,22岁的徐秉晖推门而入,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他从浦东开车过来,路上花了一个半小时,虽然路远却从不迟到。“这周我练习了您教的‘打票车’片段,那个火车鸣笛的拟声还是把握不好。”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擦汗。
虽然年纪轻轻,但徐秉晖却对传统曲艺有着深厚的感情。“我爷爷是沪剧演员,父母也都从事文艺工作,受家庭熏陶从小爱上了这一行。”徐秉晖说,“我觉得这些传统艺术是海派文化的根,不能断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
每周的学艺时间只有三四个小时,徐秉晖格外珍惜。吴天希教学也极其认真,每个动作都要反复示范。“打票车这段要表现出游击队员的机智勇敢。左手钹子要打出火车行进的节奏,右手要模仿蒸汽机车喷气的声音。”说着,老人现场演示起来,只见他右手高高扬起,喉间发出“呜——”的长鸣,仿佛一列蒸汽火车正呼啸而过。
“学习曲艺就像铁道游击队员打鬼子,要耐得住寂寞,下得了苦功。”吴天希谆谆教导,“当年游击队员扒火车、打票车,我们现在要‘扒’住传统,‘打’开新局面。”
一段师徒缘 续写三代情
说起这段师徒缘分,吴天希兴奋地说:“这真是天注定的缘分。60多年前,我和秉晖的爷爷徐伯涛经常同台演出。他唱沪剧《芦荡火种》里的‘智斗’,我演《铁道游击队》里的‘打票车’,在同一个剧场,面对同样的观众,台下掌声不断。”徐秉晖从小听爷爷讲述当年的舞台故事,对那个时代的艺术家充满敬仰。“小时候常听爷爷说起吴老师的《铁道游击队》,说他表演的火车鸣笛声如何逼真,如何赢得满堂彩。没想到现在能跟吴老师学习同一个段子,这真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在教学过程中,吴天希不仅传授技艺,还经常讲述当年的表演经历。“那时候我演《铁道游击队》,没有音响效果,全凭一张嘴。要模仿火车开动的声音、枪炮声、呐喊声,全靠真功夫。观众都听得如痴如醉,仿佛亲眼看到了游击队员英勇作战的场面。”吴天希说着,便现场表演了一段蒸汽火车进站时的口技。只见他右手往高处一扬,发车的鸣笛声犹如1937年战斗的号角……徐秉晖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满眼崇拜。
一脉曲艺魂 焕发新生机
松江农民书又名“钹子书”,是上海地区独有的传统曲艺形式,2009年被列入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表演者左手持竹签,右手执单片钹,通过敲击节奏和方言说唱来叙述故事,被誉为“手敲单片,口说因果”。
吴天希是松江农民书的代表性传承人,退休前任松江区曲艺团团长,从艺已有60多年。他17岁拜师学艺,8个月后就登台演出并一炮而红。“那时候一天要赶三五个场子,从松江到金山,从青浦到奉贤,《铁道游击队》是最受欢迎的剧目之一。”吴天希回忆道。
随着时代发展,传统曲艺观众越来越少,但吴天希从没放弃过老本行。退休后他就把全部精力放在了教学上。只要还有人愿意学,他就要教下去。“我从17岁唱到83岁,如今年纪大了,心愿就是后继有人,把这些年攒下来的好段子传承下去。”家里、学校、社区,这些年吴天希教过的学生上至六七十岁的中老年人,下至几岁幼童,但最让他欣慰的还是遇到了有专业功底的徐秉晖。“这个小囡老灵了,到了我这个年纪还能遇到这样的好苗苗,太难得了。”吴天希说。
说到兴处,吴天希又开始即兴表演。一根竹签,一面钹子,老爷子玩得花样翻飞,敲得钹面上的两枚薄铜片震动不止。“松江农民书,在市区就叫滑稽戏,在浦东就叫浦东说书。”吴天希说,为避免本土方言在其他沪语地区“吃漂档”(听客少),他曾以一手自创的“十番锣鼓”打入浦东地区的市场,如今他也打算把这手绝招向徐秉晖倾囊相授。“老师这些技艺在外面已经找不着了,我想学下来,一为传承,二为丰富我们年轻演员的曲艺储备量。”徐秉晖积极表态。
从各种表演形式中博采众长是好演员的基本功,但在吴天希看来,创新更重要。“想想《铁道游击队》凭啥能长红70年?是故事编写得好啊!”吴天希感慨道,他鼓励徐秉晖往编导、创作方向发展,在他看来曲艺是爱国主义教育的优秀载体,通过鲜活的表演,能让经典的老故事重回大众视野,让身边的新故事展露时代风华。
■记者 贾丽 实习生:孙浙琳 文图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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