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现代出版史上,由邹韬奋创办的生活书店是不可忽略的一笔。诞生于20世纪30年代民族危难之时的生活书店,在面临国土沦丧、民生凋敝的时局下,出版发行了大量进步图书、宣传抗日救国的抗战刊物,包括马列主义经典著作、进步的社会科学著译和文艺书籍等;同时,生活书店一直自办发行,有健全的发行机构,除发行本版书刊外,还经售外版进步书刊,成为新出版业的发行中心。
2018年,韬奋纪念馆启动馆藏文献影印出版计划,将馆藏保存相对完整的生活书店珍稀档案影印出版,已相继推出“韬奋纪念馆馆藏文献”丛书之《生活书店会议记录1933—1937》《生活书店会议记录1938—1939》,今年推出第三册《生活书店会议记录1939—1940》。
11月17日下午,《生活书店会议记录1939-1940》在沪举行首发座谈会。与会专家认为,生活书店会议记录的整理出版是目前可见第一部有关近现代出版的完整会议记录,为抗战史、抗战文化史提供了细节资料的支撑。
此次出版的第三册会议记录以第五届渝地社员大会记录为起始,包括第五届理事会会议记录、第五届常务理事会记录、第五届人事委员会会议记录、第五届监察委员会会议记录、第五届理事会人事委员会监察委员会联席会议记录。时间跨度自1939年2月24日至1940年5月8日。
这一时期在生活书店的发展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修改社章、选举新的领导机构、确定生活书店方针大计,为生活书店逐步走上科学的企业化管理创造了条件。
生活出版合作社第五届理事会会议上提出新的业务方针和工作原则:促进大众文化、供应抗战需要、发展服务精神;合作经营、计划生产和科学管理。
这一时期也是生活书店惨遭国民党当局封店、关人、查禁书籍的惨烈时期。到1940年6月,生活书店在全国各地建立的55个分支店,除5处因战局关系而自动收歇外,其他45处都先后被封闭或勒令停业,仅剩下重庆、成都、贵阳、昆明、桂林、曲江六个分店。
生活书店致函国民参政会转蒋介石抗议当局摧残压迫生活书店的底稿(1939年6月12日)
在这种情况下,生活书店并没有倒下,依然在极其艰困的条件下进行顽强抗争和不屈苦斗,采取向银行借贷、发行债券、扩充邮购户、增设杂志分销处、流动供应站等应对措施,竭尽所能“供应抗战需要”的精神食粮,以“生活精神”书写了一部可歌可泣的出版传奇。
什么是“生活精神”?当时年仅18岁、新中国成立后曾任上海三联书店副经理的许觉民在《我对本店受难的了解》一文中向同事们发出呼吁:“我们虽处在很艰苦的时期,但我们的工作态度不能因之而稍懈,反而要积极加强……我们一定要加倍努力!”上海社科院历史所研究员周武说,这或许就是最朴实的“生活精神”。正是靠这种精神,生活书店在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中始终屹立不倒。
周武为该册撰写了代后记《生活书店的崛起与被难》,其中提到生活书店在“八一三”事变后,总店内迁汉口,武汉沦陷后再迁重庆,上海由总店变为分店,即生活书店上海分店,仅留王泰雷、黄晓萍等少数几人坚守“孤岛”。这一时期,生活书店不仅在上海继续存在,而且因为内地业务的大幅拓展而变得愈发重要,成为生活书店最主要的造货中心。
“孤岛出版业处在战时的整体兴替中,世界书局因留沪未迁出,成为沪上首屈一指的大型出版机构;生活书店上海分店不管在出版还是在发行上,都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商务和中华因主体在港,相对沉寂。孤岛上海出版业重组的最大特点正是生活书店的崛起,成为内地抗战读物的主要造货单位,这是日本占据上海时始料未及的。”周武特别提及,生活书店上海分店尽管不是中国共产党创办的党营出版机构,但它的快速崛起及其旗帜鲜明的出版倾向,与中国共产党有明显的联系。“正因背后有共产党的支撑,在出版的后续工作中,生活书店上海分店较在沪的其他出版机构技高一筹。”
“生活书店在‘九一八’后成立,吹响了抗日救亡运动的号角。书店所有活动贯穿了整个抗战时期,从其出版物全面反映了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战争中的作用。”上海市中共党史学会副会长、韬奋研究会会长陈挥说。
“这册书里有很多细节值得挖掘,比如印刷造货能力对一家出版社的重要性,第三册记载有生活书店派人学习造纸,投入资本试办小型造纸厂等计划。从书中所载的战时印刷之难,折射出上海为什么重要。上海一直是重要的印刷中心,印刷业发达,这也是生活书店能在‘孤岛’创造出版奇迹的原因。”上海出版印刷高等专科学校宣传部副部长周祯伟说,本册中的不少史料结合还原战时大背景解读,能从宏观上加深对战时生活书店乃至出版史的理解。“生活书店在战时出了一套《战时读本》,累计销售达到百万册。这实际上是一套面向小学生和一般民众的教科书,体现了生活书店在战时的责任感和转变出版策略的意识。”
据悉,《生活书店会议记录1939-1940》收录生活书店第五届领导机构的所有会议记录,采用全部影印的方式公开,不修饰、不删节、不遮蔽,以史料的本来面目示人。“生活书店的这套史料,自韬奋纪念馆开馆以来一直保存至今殊为不易。作为文博人,我们有责任将所保存的珍贵史料逐步披露,作为学术研究的依据,以第一手的史料推动学术研究深入。”上海韬奋纪念馆馆长赵书雷说。
题图:生活书店昆明分店门头广告 图片来源:上海韬奋纪念馆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