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0日的一场变故，彻底打乱了蒋女士的春节计划。
早上9时，蒋女士像往常一样到楼下遛狗，走到楼前的无障碍通道处时，一包垃圾从天而降。“‘嗡’的一声，感觉整个人都懵了”，这包垃圾正砸在蒋女士头上，将其右眼眼角处划伤，血流不止。邻居见状赶忙拨打110、120，并用手机拍下了罪魁祸首：几片还残留着麦片的陶瓷碗碎片。蒋女士随后被送往新华医院进行紧急处置，右眼面颊处缝了8针。
△垃圾袋里装有带着麦片的陶瓷碎片。
高空抛物似乎成了高楼社区的“顽疾”。
记者不完全统计发现，2021年1月1日至3月1日，12345市民服务热线共接到高空抛物投诉447起，烟头、垃圾、纸巾、剪刀……这些词语频频伴随着高空抛物出现，威胁着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多亏有了监控”
不能哭、不能笑，事发20多天以来，蒋女士一直需要保持“面瘫”的状态。“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说伤口已经深至骨头”，“伤口就在眼角，不能碰水，我哭都不敢哭。”如今，言辞间谈得激动了，她还是需要用手按压着眼角的纱布，防止因面部动作过大影响伤口愈合。丈夫在一旁宽慰她：“算不幸中的万幸了，向前可能伤到眼睛，向后可能伤及脑部，最起码人还好好的。”
△蒋女士在楼下无障碍通道处被一袋垃圾砸个正着。
蒋女士所在的沈阳路41弄3号楼建于1997年，总高24层。早在这起事故发生前，小区里就出现过多次高空抛物现象。“之前只是烟头、纸巾之类的，没造成什么事故。”这次的碎瓷片究竟是谁扔下来的？事发突然，蒋女士根本没来得及抬头看；而事发后，楼内也迟迟无人出面承认抛物行为。当天，属地居委会还特意在楼道里张贴告示，希望抛物者能够自首，同时希望楼内居民提供线索。值得庆幸的是，蒋女士家人发现，距离事发地50米左右有两个摄像头，一个对着1楼，一个最高能拍到3楼。监控拍到了白色垃圾袋下落的轨迹，据此，警方初步锁定了犯罪嫌疑人所在楼层。
△高空抛物事故案发楼幢。
3月3日，上海市公安局发布通报，大桥派出所民警通过实地走访勘查，民警发现塑料袋系从8楼以下楼层抛出。“从抛物轨迹来看，是从东北侧抛出。”民警对相关住户开展逐层逐户的走访排查。3月2日晚，居住在该楼内的犯罪嫌疑人於某被警方抓获。到案后，於某对自己高空抛物的行为供认不讳。目前，犯罪嫌疑人於某因涉嫌高空抛物罪被警方依法刑事拘留，案件正在进一步侦查中。
新华里居委会党支部书记介绍，针对小区长期存在的高空抛物行为，居委会一直在做宣传教育工作，但效果并不明显。“我们只能上门劝阻，没有任何执法权。这次能够这么快锁定犯罪嫌疑人，多亏了旁边监控摄像头的辅助。”案发后，居委会向物业公司提出建议，在小区加装高空探头，进一步加强监管，保障居民安全。
△距离事发地50米左右有摄像头。
不少小区想装监控不容易
3月1日起，高空抛物罪被写入刑法，治理高空抛物有了更加有力的武器。不过，对于很多小区来说，尽管入刑形成了强大威慑，但由于高空抛物下降速度快、抛物时间短等问题，锁定抛物者仍旧存在较大难度。
如何让法律更好发挥震慑作用，守护“头顶安全”？市民们除希望“张贴公告”加强宣传和引导外，呼声最高的还是用技术手段锁定事实，精准惩治肇事者。被提及最多的手段便是监控。
然而，监控并非想安就安。住在浦东新区北艾路的罗先生，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天井里有从天而降的物品。早在2020年，家里就曾因扔下来烟蒂还未完全熄灭而引燃衣物引起明火。为了防止大件物品坠落造成伤害，他专门在天井上方铺设了防盗网。今年春节假期结束后，他一回家，就看到天井里满满都是烟头，“还有用过的口罩……”饱受困扰的罗先生不止一次向居委会建议，在楼上设置高空探头，查明行为主体。不过，居委会先是称没有相关经费，后当罗先生表示愿意出钱时，又改口称无权限安装。
△罗先生家里就曾出现过扔下的还未完全熄灭的烟蒂引燃衣物的情况。
记者拨通了有关居委会电话。居委会工作人员表示，安装摄像头最大的问题就是资金来源。“这么多栋楼全部都安的话，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谁来出这个钱呢？”此外，经咨询社区民警，安装摄像头还涉及侵犯其他住户的隐私，强行安装甚至可能会引发其他居民投诉。
居委会工作人员的担忧并非多余，申城其他小区在征询居民意见时就曾遭遇阻碍。今年1月，宝山区潘泾路4655弄就因加装高空探头召开征询工作，但不少居民认为跟自己关系不大，且费用昂贵，导致征询并未通过，安装事宜就此搁置。无奈之下，某底楼居民范女士在一楼悬挂了防护铁丝网。2月21日傍晚，范女士刚到家，就听到“咣”一声，打开窗户一看，外面的铁丝网上竟然挂着一把剪刀，刀刃朝下，这把范女士一家吓得不轻。经查，该剪刀系在18楼邻居家玩耍的女童不小心扔下的，“幸好未造成人员伤亡。”
△宝山一小区，一把剪刀直直砸在底楼的防护网上。
此后，范女士再次向居委会请求帮助。居委会工作人员表示，将再次同业委会沟通，商讨针对高空抛物现象严重的楼幢采取个别加装的方式解决矛盾。
多措并举，合力守护头顶安全
记者了解到，面对居民对加装探头侵犯隐私的顾虑，不少小区正在寻求解决办法。蒋女士所在小区居委会党支部书记表示，将协调有关部门，寻找适宜安装的点位，同步开展小区的征询。“探头安在小区四个角，不拍到民宅内部场景，最大程度减少对居民生活的影响，尽可能争取居民的理解和支持。”可见，监控要想大范围普及，还需要基层工作者因地制宜，充分发挥智慧。
上海普世万联律师事务所律师刘泽若、汪国华表示，2021年1月1日起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对高空抛物作出了明确界定：一是“禁止从建筑物中抛掷物品”，这给高空抛物行为量身定制了“警戒线 ”；二是确定了物业服务企业等建筑管理人的侵权责任。物业服务企业在提供服务的过程中，应当履行相应的安全保障义务，如对高空抛物现象负有宣传、教育、警示等义务，对建筑物可能存在高空坠物情形具有维修、防护、保障等义务。三是要求公安机关及时主动介入，及时调查，厘清责任，锁定源头。
这就要求，社区的各个管理方都要积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如能推动安装探头固然是上策，但若小区因条件受限无法加装探头，也应通过其他多种手段来遏止小区的高空抛物现象。如应进一步通过法律宣传，加强居民的法律意识，使得居民明白高空抛物的刑事风险或民事风险，增强不高空抛物、管理好自家物品不高坠的自觉性。小区物业可以通过制定业主公约的模式，将公共区域建筑物、悬挂物、业主有可能影响公共安全的搁置物等纳入物业管理范围，加强日常巡查；加强室外搁置物、悬挂物的日常检查管护，尽到安全保障义务；倡导业主在阳台和窗户安装隐形防护网。同时也可以鼓励业主安装家庭高清智能摄像头，以备发生意外免责自证之需。